在墙上如一道沉默的刀痕。
曹髦召来了钟会与李承渊。
前者是世家子弟,精通典故;后者是寒门出身,深谙民心。
“说说吧,这‘天降玉玺’,怎么看?”曹髦将那份密报掷于案上,语气听不出喜怒;纸页落地时发出“噗”的一声闷响,像一颗石子沉入深潭。
钟会立刻上前,他早已在脑中翻检了无数典籍,此刻毫不犹豫地躬身道:“陛下,此必为伪物!《吴录》与《玉玺谱》皆有载,传国玉玺自汉末董卓之乱后,先入袁术,再归汉献帝,魏文帝受禅时已由献帝奉上,至今稳妥存于洛阳宗庙。何来半块残片流落江东?此乃孙胤之流,蛊惑人心的拙劣伎俩!”
他的话掷地有声,充满了士族精英对历史考据的自信——声音洪亮,尾音微扬,仿佛已亲手揭开了蒙在真相之上的最后一层纱。
然而,一旁的李承渊却始终紧锁眉头,他等钟会说完,才沉声道:“钟公所言,理据皆对。但……陛下,百姓不识材质笔法,更不知玉玺流转之序。他们只认两样东西:一是那八个字,二是它出土的地方。孙权陵侧,挖出‘受命于天’的玉玺,这在万民眼中,便是先主英灵不远,天命仍在东吴的神示!此事若不能速破其伪,恐怕只需月余,整个江南的士心民意,便会尽数倒向那‘玉衡会’!”
李承渊的话,像一盆冰水,浇灭了钟会考据胜利的快感——他语调低沉,字字如坠地石子,带着底层吏员特有的粗粝质感,甚至能让人尝到话音里裹挟的、市井尘土的微涩。
的确,真相在谣言面前,往往无足轻重。
尤其当谣言披上了“天意”的外衣。
曹髦静静听完,并未表态。
他转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,目光穿过建业,死死钉在东南方的“会稽”二字上,更在那旁边的“徐氏藏书楼”几个小字上停驻了片刻——指尖无意识划过地图上那片墨色山峦,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浅痕,像一道无声的刻印。
许久,他缓缓开口,声音冷冽如冰:“说得对,神话,只能用另一个更像真的‘神话’来打破。或者……当众把它扒得体无完肤。”
他转过身,眼中再无一丝波澜,只剩下近乎残酷的冷静——那冷静之下,是烛火映照下瞳孔深处一点幽微的、金属般的冷光。
“那就派个人,去亲眼看一看,这所谓的‘天命’,究竟是用哪座山的石头雕的。”
三日后,会稽,徐氏藏书楼。
一个名叫马承的布衣游方客,叩响了这座闻名江东的私人藏书楼的大门。
“笃、笃、笃”——三声轻叩,不疾不徐,木纹震动的余音在青石阶上微微回荡。
他面容普通,气质沉静,手中却持有一封来自洛阳天禄阁馆臣的私人荐书。
藏书楼的主人徐邈,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儒,隔着门窗审视了马承良久——门缝里漏出的光线勾勒出他眯起的眼角皱纹,还有鼻尖上一点因紧张而沁出的、细小的油光。
那封荐书上的印鉴和笔迹确实是他一位故友的手笔,但在这风声鹤唳的当口,一个北方来的客人,身份总是可疑。
马承仿佛看穿了他的疑虑,隔着门朗声道:“徐公,在下马承,一介金石痴人。听闻徐公秘藏有《熹平石经》之绝世拓本,心向往之久矣。在下愿以十匹最新款的‘一统锦’,换阅拓本一日,绝不外传一字。”
“一统锦”三个字,让徐邈的眼神动了动——他喉结微滚,鼻翼翕张,仿佛已嗅到那锦缎上蜀地蚕丝特有的、微甜而清冽的气息。
这种新出的蜀锦如今在江东已是千金难求的珍品,其华美远胜旧款,是风雅之士争相斗富的头面。
十匹,足以让他置办一份厚实的家业。
一个真正的读书人,对金石的痴迷,与对风雅的追求,并不矛盾。
犹豫再三,虚荣与好奇终究占了上风。
徐邈缓缓打开了门,木轴发出悠长而干涩的“吱呀”声,像一声迟暮的叹息。
将马承让入内堂。
密室之中,徐邈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他引以为傲的秘藏——一卷泛黄的石经残卷拓本。
纸页脆硬,边缘微卷,拂过时发出细微的“嚓嚓”声,如秋叶擦过青砖。
马承他借口为徐公研墨,以

